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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次疼痛都是修行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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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

每一次疼痛都是修行散文

多年前,每到槐花飘香的季节,村前唐溪边的槐树林子里,总会来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,据说来自山东,带着一群蜜蜂,一路追花寻蜜来到淮岸小镇——往流镇。养蜂人很和善,和庄上的老队长关系很好,这一点或许也是他每年都到我们村子来的重要原因吧。

闻着槐花香的时候,庄子上的一群娃娃们,像是一群神秘的儿童团员,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围向那片槐树林子。在蜂箱前约二十步止住脚步,望着嗡嗡嗡嗡上下翻飞的蜜蜂,看着在蜂箱前忙活的老人,议论纷纷。大伙儿都知道,那密密麻麻爬着蜜蜂的蜂脾子,被老人看似随意地抖一抖,搁进锈迹斑斑的摇蜜机里转一转,摇蜜机里就能倒出清亮绵香、有着槐花味儿的蜜汁来。

忙到太阳将落,老人摘下戴在头上的面纱,看看林子里一群小狼似的娃娃们,笑了。老人冲孩子们招招手,一群小狼便蜂拥而至。老人从帐篷里拿出小瓷盅,在帐篷前的空蜂箱上摆上一溜儿。从刚摇下的蜜桶里,用舀蜜勺轻轻一漾,舀出半勺蜜来。在舀蜜勺飘向那一溜儿小瓷盅的时候,带出一道细细长长明亮的蜜线。然后倒酒一样小心地给每一只瓷盅倒上,逐只发给在场的孩子们;从不会落下任何一个眨巴着眼睛和嘴的孩子。一群孩子吃完瓷盅里的蜜,会很小心地将瓷盅倒转过来,细细地舔个干净。

现在想起来,不免觉得有趣,颇有些吃蜜粘糖的意味儿。老人来逐个收孩子们吃蜜的瓷盅,微笑着打量着一群心满意足的娃娃,着实有些像打量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怜爱。老人的手背手臂有好几处浅红的、扁扁的疤痕,疤痕中心有针眼一样的血印,显然,是蜜蜂刚刚蛰过的。有个小伙伴忍不住问:“老爷爷,蜜蜂叮人可疼啊?”老人和缓地一笑:“不疼不疼!习惯了,就不疼了;!”大伙儿将信将疑,盯着老人的手背看,老人笑着用手指蘸着一丝丝蜂蜜轻轻揉搓着,说:“蜜蜂不是马蜂,通着人性哩,我年纪大了,手背上风湿重,拔毒呢!”大伙儿的疑惑终于如傍晚树梢的霞光,慢慢消散了去。

老人的慷慨和怜爱,无形中助长了孩子们对蜂蜜的渴望,那时就曾无数次地想,自己若是能养上几箱蜜蜂,不是会有喝不完的蜂蜜吗?一个想法有时就像一颗种子,经历长时间的休眠,倘若赶天遇时,终将萌发!

(二)

六年前的初夏,菜花将尽,紫云英开得正旺。应说是偶然的机缘,从余姓的亲戚家里弄了一箱蜜蜂回家,算是圆了儿时的.一个小小的梦想。但余姓亲戚的两句话一直让我耿耿于怀。搬蜜蜂时他说,能保持不绝种就算是你养成功了。罢了,叹了口长气说,要不然,就可惜了这一箱蜜蜂啦!

纵然听起来不快,但不得不承认,老人们的话的确是语重心长。

蜜蜂搬回家后不到两年,就有三次,走在了绝种的边缘。第一次是在当年暑假,一群蜜蜂被一分为四。暑假时,在上海的父亲打电话,让我到他那边帮忙。两个月并不太长,可无人照料的蜜蜂自生自灭,等到暑假开学回家时,有两箱空空如也,另外两厢中有一箱蜜蜂几乎不足百只。不绝种就算养成功了,我第一次感受到这句话中的无形的压力。

很快到了冬季,关王灌脾是最为简单的养蜂管理。没想到,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袭来,蜜蜂突遇寒流,自然而然的蜷缩成团。结果被关在王笼里的两只蜂王有一只因失去蜂群保护被冻死,险些遭遇灭顶之灾。两年后,蜜蜂慢慢发展到将近十笼。因管理不到位,夏季时突然爆发蜂虱,经紧急救治,总算免遭灭绝的危险,十笼蜜蜂仅余二三。

几年下来,圆儿时的梦也罢,兴趣也罢,养蜂总算没有绝种,没有绝种就是一种成功。仔细思量,我那位亲戚的话或许是一种激将。将军将得你不得不去努力做好。几年下来,从儿时的魂牵梦绕,到当时的头脑一热,再到今日与蜜蜂的亲密无间,这中间最难过的一关当属“疼痛关”。

每一次蜂蜇的疼痛都会让你肌肤灼热、神经焦灼,思绪翻涌;频繁的疼痛中,你要么选择做逃兵,要么选择做修行。

(三)

稍微懂些生物常识的人都知道,蜜蜂一般是不会轻易蜇人的。蜜蜂的蛰针带有倒钩,一旦蛰了别人,倒钩连通的毒腺和内脏会被一同扯出来,蜜蜂自然也就活不成了。通常蜜蜂会在认为自己或蜂群的安全受到威胁时,才会发动攻击,并且有时会三五只或更多的蜜蜂同时出击,让人防不胜防。但蜜蜂是有着灵性的神虫,想和她交朋友,就要了解她的秉性。通过查阅资料和摸索实践,我被蜜蜂叮咬的概率在下降。

但检查蜂群,特别是逐脾检查时,几乎每次检查都会中彩。有时被老蜂叮咬后,疼痛和肿胀会特别厉害。这时,我常会想起放蜂老人的话来:不疼不疼,习惯了,就不疼了。我想,我一定是听岔了老人的话,老人一定是说:不疼不疼,喜欢了,就不疼了。或许是我对蜜蜂的喜爱还不够,才会觉得钻心的疼吧。

有时,我见到有的养蜂人检查蜂群时带着橡胶手套,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,心里就会生出不屑一顾的偏见。就像每次看见在庄稼地边巡视的人,穿着擦得蹭亮的皮鞋一样不协调。很显然,带着橡胶手套检查蜂群的,绝不会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养蜂人。我固执地认为,没有经历过一次次蜂蜇的疼痛的人,是无法理解蜂蜜的甘醇的。因此,我从来都坚持裸手检查蜂群,并试着把它当做对自己的一次长期的考核。

时间长了,人难免会有麻痹大意的时候。有一回中午查看蜂群时,没有戴面罩。提起蜂脾时手上打滑,没有捏紧,蜂脾“啪”掉落在蜂箱上。乖乖,可不得了,“嗡”的一声,几乎来不及有任何反应,蜂箱内大批的蜜蜂像是被激怒的勇士扑了上来,我一边挥手护脸一边狼狈逃窜,结果自然不言而喻。妻子帮我拔蜂刺的时候,心疼地掉下了眼泪。本来计划参加一个朋友的婚宴的,也因面部肿胀得变了形而不能成行。养蜂,妻子虽不赞成,原也听之任之,并不曾反对。自打有了这次惨痛的蜂蜇之后,妻子就劝我,干嘛非和自己较劲呢?把几箱蜜蜂送人了吧!我当时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,可是,能送谁呢?几箱蜂到了一个外行人的手里,命运可想而知。难不成,还把她们送回我那位亲戚家吗?我又想起了我那位亲戚的话来:若是能保持不绝种就算你是养成功了!想到这,我的倔脾气又上来了,安慰妻子说,我以后小心就是了。

寒来暑往,一晃,我的养蜂蜂龄已有六年了。因为是坐地养蜂,规模小,又没有时间撵花,几乎每年都要贴工贴钱,这在外人看来,几乎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。就像我对文字的钟爱一样,同样会有很多人表示吃惊。显然,吃惊与吃惊的背后是不同的。好在,有妻子的理解,这,就够了。

(四)

一次网上阅读时,无意间看到了哈弗图书馆训言,其中有一条让我的眼睛一亮:请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!我的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,几年的养蜂经历已不是一种简单的坚持,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值得享受的疼痛。当然,它可能不是无法回避的,但却成了生活的一种磨砺,性格的一种锤炼。我已经在这种无意间的疼痛中变得坚韧和坚强。我当即将哈佛图书馆训言节选粘贴在我博客显著的位置上,时刻提醒着我,激励着我。

每回被蜜蜂叮咬,我小心地用指甲剥掉连着毒腺的蛰针,咬紧牙关,努力品尝甘醇的蜂蜜一样品味着蜂蜇的疼痛。说实话,那滋味儿是钻心的,是让人毛孔冒汗,心尖儿发颤的。每当此时,我就会想,我如果连小小蜂蜇的疼痛都不能战胜,又何谈其他?我如果在蜂蜇的泳池里上岸了,有了强大的心理耐受力,那么面对生活的激流,又何愁不能从容应对甚至左右逢源呢?蜂蜇之于我,已不是简单的品味,也不再如哈弗训言所言“请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”那般简单了。

其实,相比于每个人人生中所必须面对的诸如爱情、婚姻、工作等方方面面的疼痛,蜂蜇的疼痛又算得什么呢?不过是生活中拂面的杨柳风罢了。

佛经里有这样的哲理:人生即是修行!其实生活中的每一次疼痛,不都是修行么?